南于佩玖

这是一个文化水平和道德素养都很低的人

【磊雷磊】《山海不可平》(二)

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这个坑……两个月写一章,文风太容易走偏了

传送门:《山海不可平》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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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贰】

 

黄磊许久未见红雷了。

若说交集,俩人的确没什么能遇得上的事儿,只有闲下来的时候串个门。

现在黄磊没有闲下来的时候,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,大哥去世以后,外边的商铺和家里的琐碎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,干脆也把家庭教师退了,既然有了觉悟,总是要放弃一点东西的。

把账本翻了两页,密密麻麻的出入小字有些地方还晕开了些,黄磊一只手捻着纸角,细细地辨认着,除了钱钞多少白银多少,反反复复就是几个数字,看得头晕,不由得放下账本看着窗外,两只雀儿飞过枝头,叽叽喳喳几声消失在澄空中。

“秋风起兮白云飞,草木黄落兮雁南归。”

他的老师齐先生刚刚讲到这里,鞠了一躬和东家告别,后半句还未阐释,黄磊托着下巴百般聊赖地撇撇嘴,念念不忘着那佳人兮是何佳人兮啊!

黄磊正收拾了桌子上厚厚的课本打算清理干净,也不知道是干脆丢了,还是留给渤儿读书用,他虽然不读了,但是黄家这衣钵总是要往下传的,走偏了商道已经是对不起列祖列宗,出不了文曲星也得在面上过得去才行。这档口王管家突然从门口急急忙忙跑进来,顾不上行礼,甩了袖子指着府门:“六爷,东街口的孙小子出事了。”

街头正闹得厉害,黑压压一片人看热闹,孙红雷拾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竹棍卡在巷口中间慢吞吞地挪动,他娘被护在身后小声的在抽噎,他不想动,却耐不住十几个人压着他俩往前走。路两旁原本摆着摊的商贩纷纷收拾好东西躲到一旁,生怕被波及到。孙红雷不停地用污言秽语辱骂带头人,词一个比一个难听,听的人也不恼,板着个脸继续拉着母子俩从街口走出去,在街头停下,围观的人瞧了两眼,也一并停住了,依旧不舍得散开,三三两两眺望着。

黄磊一面道歉一面从拥挤的人潮里探出去,追着大队伍跑了两步,眼瞅着这不是街市了,忽得一砖木高楼,抬头就是门额书题,孙氏宗祠四个大字映入眼帘,两边刻着“春祀秋尝,左昭右穆”之类的对联。

“你他娘是什么角儿!”孙红雷扒着门死活不肯动,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娘的手腕,张嘴就往来人脸上啐一唾沫,嘴里骂咧咧地也听不太清楚,讲得是下流的话,反正说一句,人群里听得明白的就笑一声。

“去去去,看什么看,都滚开!”祠堂的大门被打开,孙红雷和他娘一起被推了进去,压着他俩的几个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驱赶着凑热闹的百姓们,黄磊站在人群里,却看不太懂情况,眼看着红雷挣扎无果,忍不住站出去叫了一声:“孙红雷!”

“黄磊!”孙红雷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,对着黄磊连忙挥手:“黄磊!这些王八蛋要害我娘!要逼着我娘伺候那老贼!”

“你大声嚷嚷什么!”从祠堂里踩出来个穿着花袍子的银发老太太,拧着孙红雷的耳朵要扯他下来,“我是你奶奶还能害你娘?要不要脸了!”

“我要什么脸!我用不着那玩意!”孙红雷拽着老太太一推,抱着祠堂门口的石狮子,半大小伙子嗷一嗓子就哭:“各位父老乡亲老爷们太太们!我孙红雷!街头一混混!您老要是多出来溜达溜达准能见着我!东街口那破房子里住了十年八年,和我老娘相依为命,上顿吃了没下顿,也没读过书也没干过正经活,我爹死得早,我娘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,怎得这大户人家强欺孤儿寡母?同个姓就叫一家人?我呸!早几年哪去了?看上穷寡妇几分姿色要骗着去给人家做小!”

“瞎说啥!这业障死心眼儿,各位别乱听,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!吓!说也说了,孤儿寡母,有个伴照看……照看……”老太太估计也觉得这话说不出口,悻悻瞪了孙红雷一眼,转头驱逐围观着的人:“看什么看,都走走走!”

人群里闹腾几声,闹哄哄地吵成一片,有说孙家不厚道的,也有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的。孙红雷他娘掩面看不清表情,只见地肩膀不住的抖。黄磊愣愣地站着不知道干什么,拥挤的人潮带着他向后退,自己又一个激灵朝前踉跄几步,挡在孙红雷面前。

老太太眉头一皱,刚要说话,刚才拽着母子的领头人悄声在她耳边念叨两句,直起身来对着黄磊鞠了一躬:“黄六爷,这是我们孙家的家事,您也管不着小辈们。红雷是我们孙家的孩子不差,这点您放心,您怕是不认识我,我也曾拜访过黄老爷好几回,我呢,是这孩子的四叔,早年我哥去世时,我们几个都不在身边,竟不知道我哥还有个孩子……”

“放你娘个屁!”孙红雷举起手里的竹棍子就往男人身上砸过去,蹭着手臂划过,老太太亮着眼睛气势汹汹指着孙红雷大骂:“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,还敢动手了不成,不知道几斤几两就敢闹腾!”一转头又对着儿子嗷哭,“哎呦我的儿给娘看看伤哪儿,要坏了什么地方,我给你把这小兔崽子宰了。”

“我就敢动手了怎么着!”孙红雷正是激不得的少年脾气,火气比谁窜得都快,也顾不上他娘,也管不着黄磊,跳下台阶飞快地捡起竹棍子追着老太太就要下手,两旁搭手的几个汉子连忙制止他乱动。一时间哭声、骂声、乱七八糟的碰撞声、百姓们吵吵闹闹地议论都交杂在一起,像风声席卷雨声呼啸而过,重重撞击在摇摇欲坠的门椽上。

“杀人啦!”

“杀人了!”

突然有人在哭,又有人在嘶吼,孙红雷瞪大了眼睛,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死死地掐住,抠着水面上最后一点氧气,苟延残喘着挣扎——可是并没有,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,那人也直勾勾地盯着他,眼底暴涨血丝,狰狞地伸出手悬在半空中,地上一片血迹,孙红雷手里一把粘稠的鲜血,和铁锈的味道一起弥漫在空气里,那把用来防身随身携带的刀捅穿了他自己的手掌,也捅穿了对方的三魂七魄。

人群里有人在尖叫。嘈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。

“孙红雷!”黄磊想要抓住他,却被人一把拉了回来,终究不过是少年,怎么也比不过成年人的力气,动弹了几下就停止了反抗。

孙红雷看着黄磊,裹着暗蓝色绸褂的小少爷紧紧皱着眉头,咬着嘴唇连唇纹也似乎发白,他站在原地发愣,觉得手心也凉,心里也凉,他不该在黄磊面前闹的,他的磊磊是少爷,怎么见得了血,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惊吓,可是他又止不住躁动,沸腾着的血液在胸腔里几乎要炸开,哪里有一丝悔意和恐惧呢。

……

 

黄磊许久未见红雷了,这可真真太久,那日他在人家祠堂面前挡了这么一出,王管家念叨了好长时间,死活不让小六爷再出去丢脸。他派出去打听的小厮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,吞吞吐吐地憋着难受,好歹是打听了点什么。

被捅了的也是孙家人,论起辈份不知道是那树藤上的什么谱,黑白无常没划掉名字,但一场官司是断不了的。大闹了这么一场,强拗的婚事自然黄了,大概这是唯一的欣慰吧。

红雷的根真是埋在那孙家的土里。红雷他爹是庶出,没亲娘,亲爹不喜,自己在外打拼娶妻生子,可惜也是个短命的抛下妻儿撒手呜呼哀哉。那老太太是正儿八经的夫人,上头有人看上了老太太的便宜儿媳妇,像卖牲口似的就是一笔交易。

“嗬!这……这怎么行,这志怎么能夺得了!”黄磊睁大了眼睛,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,他自小学的是从一而终的那套道理,结结巴巴地摇头:“这婆婆怎么……怎么能……”

“爷,咱们是有底蕴的门第,和外面那种不三不四的自然不一样,这年头乱得很,有什么是不可以的,我听说哈德门那里又抓了好些个人,钱,权,样样要有,样样要得。”王自健见黄磊脸色变得白起来了,眼里茫然又无措,湿漉漉地暗淡下去,心里不由得叹气,特意放轻了声音来安慰这个小少年,“六爷,这些话原本也不是我能讲的,您听听就算了,咱们家还有的事要折腾呢,那孙小子的事,您就别管了,本来就不是一路人,何必掺浑水,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值得交的,一副戾气相,命太硬,克他人福——”

“王叔!”黄磊拍着椅子站起来,打断了他的话,管家了然地点点头,抿嘴退了出房。

这“许久未见”,转眼就是春夏秋冬,四季嬗递,临近过年前,全家老小都扯了布做新衣,黄磊拉了一把自己的袖子,已经短了很多,想一想也实在是太久了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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